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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文志/新作

陈于晓:红叶是秋日历城递上的请柬

作者:当代散文 日期:2020年05月10日 浏览:2413 非原创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 

济南最美最火红的秋天,是藏在红叶谷的。

正是秋风送爽时节,风是清风,风把白云吹淡,把天空吹得更高更远了。更高更远的天空,把更幽更静的红叶谷藏了。而更幽更静红叶谷的秋天,则藏了红叶谷四季的“风韵”,不独秋天。

这个“藏”字我喜欢,春生夏长秋收冬藏,冬天的“藏”是一种天与地空荡荡的“藏”,或者说是一种颗粒归仓之后的“藏”,较之于冬天,我喜欢秋天的“藏”。秋天的“藏”,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“藏”,甚至是漏洞百出的“藏”。

比如在红叶谷的秋天里,藏着春天的色彩缤纷,夏天的蓬勃生机,冬天的温和阳光。如果在秋天的红叶谷,悄悄地行走,边走边捡拾四季留下的脚印,你也许可以把春夏秋冬,一起温上一遍。

红叶谷的春天是被鸟儿们吵醒的,春天的红叶谷为鸟儿们提供了辽阔的空中舞台。鸟儿们表演着自编自演的节目,内容丰富,异彩纷呈,有独唱、对唱、合唱,有戏曲、舞蹈、小品。这些节目,表达着鸟儿们在春天的喜悦心情和对美好生活与爱情的向往。

与鸟鸣一样,在红叶谷闹着春意的,是红的碧桃,白的梨花。梨花纷纷扬扬,像洒落了一枝又一枝的烂漫月光。山深处没有人家,找不到柴门,从我虚拟的柴门中,吱嘎摇曳而出的女子,人面似乎还在碧桃丛中闪着,一转眼,便迷失在浩瀚的春天里了。

几粒鸟鸣,滴在草尖上,像最鲜嫩的露珠,这是春天的鸟鸣。秋天的鸟鸣,滴落下来,虽然也像露珠,但已显出一些沧桑了,也许是润了霜的缘故吧?红叶谷的秋天,被霜一浸,一下子红了,但也许是被风吹红的。秋天的风,带着成熟的味道,散发着成熟的体香,在红叶谷,感染着一草一木。较之于春天,我更喜欢秋天红叶谷的气息,那好闻的香味儿,仿佛闪动着一对对透明的小翅膀,在我身边飞舞着萦绕着,触着那种成熟的韵味,总让人感觉心上踏踏实实的。

鸟声起,红叶谷更幽了。秋天红叶谷的“幽”是红色的,夏天红叶谷的“幽”是绿色的。从红叶谷的秋色深处往回走,也许就可以回到意象深深的夏天了。想起夏天的蓬勃与盎然,我那广袤的心间,仿佛架上了一层层向上延伸着的石级,我三步并作两步,蹭蹭地往上登攀着。这个时候,如果你留意一下,你会看到我的身后,可能长出了一对翅膀,它就要飞起来了。

当然,这对翅膀是绿色的,它一旦隐入了红叶谷的苍茫林海,也许就不见了。我喜欢这一整谷的葱绿,慢慢把我淹没,包括把我的影子也淹没。让我幻化成一株千年古树,在某一个角落与你邂逅,或者,化身成某株老藤,绕到树梢头,吹高处的风,看高处的风景,从高处看绿叶如何渐渐地变红。

渐渐变红的绿叶,缓缓打开了红叶谷的秋天。看风景的确需要到高处去,比如,可以借助万叶塔的视野,一览红叶谷的“小”。在高处,可以发现红叶谷的秋天是如此波澜壮阔,像涌动着红色波浪的海洋。风急一些,后浪推前浪,风缓一些,荡起层层涟漪,风过后,红叶依然按兵不动。黄绿相间处,金菊一簇簇,像一簇簇鲜艳的补丁,缝补着某些渐渐裸露出的“空旷”。

只是高处有高处的风景,低处也有低处的风情。低处是虫鸣,像一盏盏闪闪烁烁的小灯光,用一点点的温暖,照亮着草儿的“眠”。秋再深下去一些,我们就可以听到冬的脚步了。

雪不是红叶谷的原住民,它只是红叶谷的过客。在冬天,它会给红叶谷讲述一个银装素裹的童话。雪来时声势浩大,落地时却悄无声息。雪覆盖了整个红叶谷,雪覆盖了所有的白,但雪覆盖不住黑,也覆盖不住从天空中透出的白。我是喜欢雪天的,世界在雪天简单成了黑白,世界因为简单而美好着。但黑与白并不是简单的色彩,黑与白中蕴藏着无限的生机,只是此刻还在酝酿。在红叶谷,在雪水融化的滴答声中,便有梅花绽开了。梅花总是站在冬天的封底,往往只要往前跨上一步,它们就挤上了春天的扉页。

杏梅、红梅、白梅、绿梅、腊梅、金丝梅、美人梅……红叶谷的梅太多,人面相映不过来,人面只在梅丛中穿梭。亭亭婀娜是少女们的身姿,疏影横斜是梅的身姿,水清浅着,水是雪水化的,暗香浮动中,花似蝶,时而起舞,时而栖息。红叶谷梅花开了,佳人们缓缓归了,归来在红叶谷。风吹,梅花谢去一些,像一地的心碎。舍不得梅花谢去的,把梅花留在手机里,多姿多彩的梅骨朵,始终在朋友圈中绽放着。

其实花开时节看花,待到红叶漫山时赏红叶,岁月静好,一切都会如约而来。满满的红叶谷,空空的红叶谷,锦绣川水库南的红叶谷,你心上的红叶谷,年复一年,总在等你赴约。

在红叶漫山的秋日,历城递上了一份红通通水灵灵的请柬。这红红火火的请柬之上,会飘逸着一些“云彩”。浓的时候,叫霞光,在谷中红叶的空白处,霞们有时也假冒一下红叶,在谷中层林尽染的时候,霞们还会趁机点燃一把火。

除了清晨和傍晚,在谷间晃荡的,多是白云。那种很轻盈很超脱的白云,总会带给人一种好心情。白云们在岭上追逐,像一群调皮的孩子,一会儿入画卷,一会儿又出画卷;有白云偶尔去了天空中,红叶谷唤上一声,它们遁逃得更远了;也有很乖很听话的白云,它们就在绚秋湖之上飘舞着,让绚秋湖水,把它们的影子,清洗得干干净净。

绚秋湖是属于秋天的湖,历经冬春夏,也许就是为了在秋天能够披上那一身绚烂,这一身绚烂是丰硕的秋天赐予的,是红叶赐予的。绚秋湖水应该是空的,一切透明的事物都是空的,像镜子,容得下一切。在绚秋湖边捕风捉影,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样的一匹画布,可以让秋日流淌在湖上的光与影,氤氲成一幅温馨的油画。然后,我就在蔓园、蔷薇园、天趣苑、水趣苑、万叶塔、朱老庵中,选择一处适宜的场合挂上。再然后,我会乔装改扮一番,比如,像古代的诗人一样,持一把剑,或者佩上一只葫芦酒,捎上一卷诗,悄悄地坐到画中的某一棵老树下,或者行走在红叶谷的江湖中。

但现在,我只在红叶谷的浅处走着。远看山有色,近听水有声。这水声,潺潺淙淙,或者叮叮咚咚,是谁在拨动着琴弦?林子深处总是有仙人在的。谷不在深,有仙则灵,何况红叶谷很深呢?只是我还没想好,我该逢着的,是那鹤发童颜的老神仙,还是那貌若天仙的林中花仙子呢?

一路上,泥土湿漉漉的,渗着水,脚步湿漉漉的,沾了露珠。野花和野草,像彩色的雨,摇落一地的斑斑点点。秋天的风,带着一些凉意了,但阳光暖和,像暖暖的雨,洒在身上,也暖暖的。因着阳光雨的淋漓透彻,我的心情也是淋漓透彻的。我走过的时候,看到花还在,我闯入的时候,鸟也不惊。我提着自己的脚印走,一度我甚至以为我走成了“空气”,只有当身体触碰到某个树枝的时候,我才反应过来,原来我出神了。

但我终究只是这红叶谷的过客,我带不走这清澈的水,也带不走这纯净的水声,我能带走的,只是对于红叶谷的记忆。待到来年红叶一样地满山满谷,红叶谷依然唱着原汁原味的歌谣。红叶时节,依然满山满谷都是赏红叶的人,前人的脚印被后人覆盖,后人的脚步被草木覆盖,草木在不动声色中枯枯荣荣,时光在不动声色中郁郁葱葱。

济南是泉城,红叶谷是泉水的源头,这一路叮咚着进城去的泉水,进城以后还会再回到红叶谷么?记得我在历城区的某一角,泡上了一杯茶,这泡茶的水,也许就是来自红叶谷的泉水。这样想着,这茶水中,就有一座红叶谷,在“显山露水”了。这红叶谷的红叶,在茶水中,就带着一种甘甜的味道了。当茶水中有淡淡雾气逸出的时候,那一谷红叶,也许就可以吟诵成有关乡愁的诗篇了。这么着,历城区就有一些乡愁,留在红叶谷了,我可以这样说么?

在爽爽的秋日,一枚红叶,是历城区向远方递上的请柬。在请柬上,悄悄签下自己的名字,就可以把蓝天、碧水、红叶,谱写成一卷灿烂的诗篇了。若是把自己的脚印,和一枚红叶放在一起,就不妨制作成一叶精致的书签,夹在红叶谷这本线装诗集中。将来的日子里,在翻阅历城时,也许就可以翻到安静的心跳了。

在红叶谷,我不采红叶,此物寓着相思,我怕在无意间,触疼了心底最柔软的一角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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