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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文志/新作

王满刚:韩师娘

作者:当代散文 日期:2023年09月12日 浏览:314 原创




韩师娘是我上高中时的邻居。韩师娘并不姓韩,她的丈夫是一位姓韩的医师,于是大家都称她“韩师娘”。三十多年过去了,我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异乡,时常想起她。

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在兴化城北郊的严家乡,有一片平房生活区,是市第二人民医院(简称“二院”)的家属院。我的爷爷、二叔二妈都是二院的职工,我小时候常来这里走动,对这里并不陌生。

鲁迅中学离二院家属院约一里路。九十年代初,我在鲁迅中学上高中时,就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住学校集体宿舍,而是有幸觅得二叔家一间闲置杂物间,作了自己的临时宿舍。

这间宿舍位于家属院南边第一排,与二叔家隔着好几排,两边分别住着韩师娘家的子和女,对面一间低矮狭长的屋子,是韩师娘家的厨房兼餐厅。韩师娘、韩医师则住在后边的第二排。

宿舍不大,一床一桌,几件杂物,还能挤下一辆自行车。于我,这是一片难得的可以静享宁静和自由的空间。放学归来,我常躺在床上听江苏人民广播电台的“文艺天地”,从中听到了徐志摩的《再别康桥》、戴望舒的《雨巷》、阿炳的《二泉映月》、柴可夫斯基的交响曲,听说了俞平伯、刘半农和当时正流行的席慕蓉、汪国真……有时,我也会铺开元书纸,临几张颜真卿《勤礼碑》或汉隶《曹全碑》。只有到了周末,或是节假日,才骑着自行车回到十几里外的家中。

听韩师娘的口音,不像我们这一片的人,应该是靠近扬州那边的。她个子不高,圆脸,微胖,发型是和我母亲一样的“丫头毛子”,总是穿一身洗得很干净的青灰色的衣服。她的文化应该不高,在二院做辅助性的后勤工作。我的宿舍门正对着她家做饭吃饭的地方,我每次回来,都见她系一身围裙,井然忙碌着。她的面色很和善,一笑两个酒窝,见到我主动和我打招呼:“小王回来啦!”“小王吃饭了吗?”他们家做的饭菜很香,香味不时透过门窗,钻进我的鼻孔。

我那时吃食堂,肚子里缺油水,二叔二妈有时会端来一碗红烧鳊鱼冻。周末回家,母亲也总是烧鱼、炒蛋给我改善伙食,临返校前,还常给我做一道胡椒黄豆,即把黄豆炒熟、烹水,加酱油、水胡椒、糖、盐,细火焖熬,然后装在一个空瓶子里让我带上,吃食堂时就着米饭、菜汤,香辣可口。韩师娘家姑娘那时正谈恋爱,有时带男朋友回来吃饭,他们家的小屋里就会飘出更多的香味。好几次,“咚咚——”,我的宿舍门响了,韩师娘在门外喊我,她用盛饭的二碗递来一碗喷香的炸肉圆,不由分说:“快拿着,还热呢!”

我每天学校、食堂、宿舍三点一线,日子周而复始,平淡如常。一个春末夏初的周末,“哗哗”的一天大雨,毫无停歇的迹象,挡住了我回家的脚步。我上完晚自习冒雨骑回宿舍,淋得像个落汤鸡。第二天早上,外面还是一片“哗哗”的雨声。因为是星期日,又下着大雨,我便在宿舍暗无天日地昏睡,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,被子里没有一丝暖和气。这时,门外传来了水鞋踩水的脚步声,不一会儿,我的宿舍门被“咚咚”地敲了两下——

“小王,没回去吧?还没吃早饭吧?”

“嗯,没吃呢!”我连忙起身,对着门外的韩师娘答道。

等我洗漱完毕,韩师娘打着一把大伞,让我上她家小屋里,给我盛了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青菜圆子面,“我们都吃过了。我看你宿舍门没锁,估计你在。饿了吧,快吃!”

我们兴化人爱吃圆子。圆子是用糯米粉做的,煮熟后,香软粘糯,且不失筋道,让人吃了一个,还想再来一个。三四个吃下去,肚子里始觉实在。圆子下面,浸润了油盐酱醋蒜的佐料,吃起来格外香滑。咬咽一口圆子,能觉出“咕咚”的下咽声。

平常,我最爱吃母亲下的圆子面。此刻,也顾不上讲理了,端起碗来,风卷残云,一会儿工夫,就把一大碗青菜圆子面条“消灭”得干干净净,汤都没剩一口。韩师娘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我说:“别慌,慢慢吃。”现在回想起来,当时我的吃相一定很难看,但那个一天大雨的早上,那间低矮的小屋里,那碗青菜圆子面……却让我倍感温暖和难忘。

时间过得很快。高中毕业后,我离开了那间宿舍。当年年底,当兵来到山东,后又在此转业、安家。其间,我的母校鲁迅中学早已与其它学校合并重组,不复存在。当年的二院家属院,也早已拆迁,寻不着踪迹。

不知道韩师娘家搬到哪里了。她今年应该有80岁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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