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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花集儿
过了腊八节,年一天比一天近了。
小时候,在乡下过年,过了腊八就开始置办年货。杀猪、宰羊、蒸馒头、做豆腐,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,好像过年的各种乐趣,就在那种忙碌里, 俗称“忙年”。而赶“花花集儿”,则是“忙年”序曲中最为重要的一节。
年前的最后一个大集,我们那里俗称“花花集儿”。 “花花集儿”其实应该是“叫花子集”,叫讹了,便成为“花花集儿”了。节俭惯了的庄户人家,平日可以不赶集、不上店,年集却是必须赶的,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。有钱的赶集买年货,没钱的也要赶集,哪怕是花几毛钱请个门神,买幅春联,买几挂鞭炮回来,只为图个过年的喜庆。所以, 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要去赶“花花集儿”——这个一年中最热闹,也最喜庆的集。
赶“花花集儿”那天,最高兴的还是孩子们。孩子尚不知生活的艰辛,眼里只有新鲜和热闹。女孩子戴的头花,男孩子放的鞭炮,男孩女孩都要的灯笼,都要到“花花集儿”上去买。
记得小时候,带着我赶“花花集儿”的一般是爷爷。爷爷并没有多少事情要做,到像是专门陪我去赶“花花集儿”。一路上,爷爷跟我说说笑笑,很快就到了集市上。我紧紧拽住爷爷的手,在人群的缝隙里穿行。人实在太挤的时候,爷爷干脆把我扛在肩上。我就看到了一条慢慢涌动着的人的河流,长长的望不到头。
远远地,我看到一个卖灯笼的过来了。灯笼是篾片做的骨架,外面糊一层亮亮的、透明的玻璃纸,玻璃纸上印着各种图案,一只只玲珑剔透,像糖葫芦一样斜插成一支很大的花棒,被高高举过头顶,特别惹眼。买回的灯笼套在木制的底座上,插上小半截蜡烛,烛光透过玻璃纸,映出一片火红的光。大年三十晚上,小伙伴们穿上过年的新衣服,小心地提着自己的新灯笼,一簇簇、一团团,满大街小巷地游走串门,相互比一比,谁的灯笼更亮,更好看。所以,买灯笼对我来说,是最重要的一件事。
走着走着,我一眼看到了卖绢花的。一朵一朵,都那么水灵、鲜艳。深红的,粉红的,粉绿的,淡紫的,橘黄的。我一喊爷爷,爷爷就知道了我的心思,带我来到卖绢花的面前,我自己挑挑拣拣:拿了粉的,又见黄的好看,拿了黄的,又发现绿的更鲜艳,我一时挑花了眼。爷爷不说话,只笑呵呵地看着我拿起放下。爷爷知道,这些花儿,到大年初一的早上,就会在我和妹妹的头上盛开啦!
看到捏泥人的,爷爷也会停下来看一会儿。那人手指灵巧地三捏两捏,点上鼻子、眼睛和嘴巴,涂上红红绿绿的颜色,一个右手拿着金箍棒,左手搭着凉棚的孙悟空,就神气活现起来了!这么好玩的东西,我自然要买一个。然后,我们还会碰到吹糖人的,卖风车的,卖翻花的,卖棉花糖的,卖糖葫芦的,卖甘蔗的,好玩的,好吃的,真是太多了!这时,我的手里早就举着一串糖葫芦,一个转着的风车,和一个千变万化的翻花了。
年画和鞭炮是爷爷必买的。爷爷买的年画很有趣:一张是一个胖娃娃喜笑颜开地抱着一条大鱼,旁边盛开着两朵荷花;另一张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,高高的额头,白胡子白眉毛,手里托着一只大大的桃子。爷爷告诉我,这两张画,一张是《连年有余》,另一张是《福寿满堂》。我上学以后,开始喜欢那种戏曲或电影连环画的年画,最喜欢的是《孙悟空三打白骨精》、《白娘子传奇》、《劈山救母》等神话故事,简直百看不厌。画在墙上贴一年,故事情节我都能背下来了。
我对鞭炮是不感兴趣的。鞭炮到了男孩子手里,就成了专门欺负女孩子的武器。冷不丁地扔到你脚下一个,“啪——”地一声炸响,吓得你一声尖叫,那个恶作剧的“坏孩子”,早就嘻嘻哈哈怪叫着跑了。爷爷依然要带我去鞭炮市场买几挂,说除夕夜没鞭炮声,就不算过年。在鞭炮市场,卖家使劲地比着放,那鞭炮声密集得像机关枪,简直比除夕夜还热闹。我只好使劲用手捂着耳朵,否则,耳朵肯定会被震聋了。
等爷爷买好鞭炮,我的肚子也咕咕叫了。爷爷会带我到集市拐角处,买几个刚出笼的热包子。那包子小巧玲珑,皮薄而白,里面有一个肉丸,咬一口直流油。爷爷在一旁抽着烟,笑咪咪地看着我狼吞虎咽。等我吃完后用手背抹抹嘴,才带着我和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回家去。仿佛,一个丰饶而富足的年,也被我们带回家去了。
其实,我们现在的日子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丰饶和富足。不仅超市里应有尽有,年夜饭也都到饭店里去预定,自然不需要再“忙年”,更没有兴趣去赶“花花集儿”了。
只是,当丰富的物质生活,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方便与享受时,却似乎有些什么东西,被我们抛弃在了岁月的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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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落无声
李淑英,女,笔名花落无声。生活工作之余,读书写字为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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